岭色

[三国/权逊]蔗。

以前写的小短篇,把搬上来……关于伯言喜欢吃甜设定的一二猜想。好甜这种设定简直犯规啊啊啊啊怎么想怎么可爱!(冒花花。



孙权走进后院里的时候,正看见去自己的将军,正一袭薄衣,拿着自己那把御赐的上好宝剑,劈甘蔗。
旁边的铜炉里烧着水。早有仆人报吴侯来府,故而陆逊也只是抬头略了他一眼,继续劈他的甘蔗。剑用滚水烫过,凉开,稳稳地把乳白的蔗杆劈成一小节一小节,去掉竹节。劈好的甘蔗在一旁的竹台上码得齐齐的。
末了,陆逊在烧的滚热的水闷进茶叶,将竹台上的甘蔗用烫茶一浇,接淋下来的温茶。

孙权常常回想起那时候陆逊的样子,白衣广袖,一只手挽着袖口,一只手拎着沉沉的茶壶轻巧地泼茶,露出两截柔韧的手腕。

伯言嗜甜。他心想。又不明白,一个大将军,自个儿在后院里,做这么繁琐的事来喝甜是为什么。

后来战事吃紧,这些生活的闲余就被略去。孙权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,是审批公文的时候。
那时候孙权时常在公文里夹私信给陆逊,而对方回或不回,都有。审完最后一份竹简,便打理好心情将压在战报底下的私书抽出来。无非是一张从哪扯的绢布,上面有那个人静心运气的笔迹,除去划掉的一句战捷,八字而已:
军中煮粥,借故入糖。
实在可爱。私信里也忍不住谈战事,又懊懊地划掉,平淡地讲了一句日常话。孙权面上带起笑意。他站起来,绕着桌案略走了几步,又折回桌前,把那人逸秀的方字读了遍,从小山一样的公文里翻找出一份报前线物资供给的,龙飞凤舞地添上:另,蔗糖五十斤。

班师后孙权问陆逊,军中白饭给入糖么?
陆逊把手里拿着的书放下去,奇怪道:哪有白饭加糖吃?
孙权说:那粥里和糖,好吃?
陆逊微微羞赧了,不语,垂眼看书,孙权也不再以他的嗜好逗他,笑道:“伯言,前线再吃紧,主帅的糖还是能供足的,怎样都能供足的。”

许久以后孙权回想起这些事,那么生动的自己和那人,总有一种恍若隔世般的遥远之感。
他想,简直是自己惯着他了。像在开一个永远新鲜的玩笑,或者单纯地想讨他高兴一点、满足一点,在战乱杀伐里有一点生活的滋味。
那些年里都养成的往前线送蔗糖之类的物资的习惯,哪一次战事太急,就没再支糖;此后就没再做这种孩子心性的事。曾经一边无可奈何一边批下去,故作严肃地让管仓库的多拨一点糖的时候,总能想到陆逊因为被揶揄而低下头,露出的微红的耳根,于是也觉得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淡淡的高兴。

现在陆逊已经死了,糖也再也没有了。他却时常想到陆逊,想到那盏甜茶,想到陆逊露出的皓白的手腕,想到他拿剑的毅然,想到他俊逸的字迹。
他莫名地想到很久以前,同陆逊谈到五味的时候,他问:“伯言口味偏甜,怕苦吗?”
陆逊是怎么说的?只记得他抬起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,一丝不苟地模样,大概说了:“不喜欢吃苦,也不怕的。” 那时候孙权又说了什么,谈到吴郡的甜粥,桂花银耳莲子之类,还有冰糖。末了他说:“不知道孟婆汤苦不苦。” 陆逊一向对这些虚无的东西不甚有兴趣,只淡淡地说:“孟婆汤么。再苦,喝了也就忘了。”

孙权长久地沉默,以前的自己仿佛同陆逊一样,化成秋雨入江的一抹水影。他忽然喊人来,吩咐把蜡烛挑亮了,把前几日请来的女巫找来。

那女巫恭恭敬敬地行完礼,站起来,正对上大皇帝一双污浊年迈的眼睛,忙不迭把头低下了,听见那个沉沉的声音放得很慢,很轻,又很急。

“当真有孟婆,有三途川,有奈何桥么?”大皇帝问。
“禀至尊,是有的。”
“古人言孟婆汤可以忘忧。”
女巫把头垂的更低一点:“是,……使前缘尽忘。”
皇帝像松了一口气,又像紧了一下嗓子,迟疑了很久,怔怔地说:
“朕问你,那孟婆汤,良药否?苦……苦口否?”

良药否?苦口否?


伯言,苦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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