岭色

[云次方]关于时代广场四十二街和其他的一切(1)

这篇文本来叫《唱吧我的小天使》然后改叫了《我他妈怎么写了那么多字》现在名字可能还会改(。。。)

背景借用陈丹青先生写过的一段事,见《纽约琐记·我的画室》。

有很多时代bug,比如歌都是我的歌单不是1990s的歌单,希望谅解

清水无差偏嘎龙,我真的是嘎龙,可我家噶却又甜又奶,而那龙是又冷又俊,我有什么办法!!!

 最后,我产出我骄傲,我一定能在2w字内写完,i believe

 

 

 

 

 

纽约艺术家租用画室比较集中的地段是东、西格林威治村,以及西十四街一带和布鲁克林。地处中城曼哈顿地区的时代广场纵横一二十条街面,既是繁华的商业区,又是百老汇歌舞剧剧场和纽约时代公司聚集地带。——陈丹青《纽约琐记》

 

 

“别说。”阿云嘎含糊地念了一声,又磕磕绊绊地用英文讲,“Don’t...”

阿云嘎睁开眼睛。仍然处于梦里的脑子迟钝地指使他的目光投向门。笃笃。门又响了两声。他彻底清醒了,起身去开门。

门外是王晰。穿得很正式,黑色的西服,廉价但是合身。王晰说:“嘎子,再不走就要迟到了。你还在睡觉?”男低音扬起眉毛。

阿云嘎匆匆地折回去拿了一件大衣,理了一下衣领:“走吧。”

 

 

王晰是这幢楼里为数不多的华人。在四十二街杂居了太多五花八门的艺术家,大多是冲着便宜的租金和方便的地段而来,以画家居多。对于唱音乐剧的阿云嘎,王晰既是同乡,又是半个同行,难得地稍有走动,其余人概是面熟,欧美的深目高鼻面孔,点头简单问候,转过身去名字都难记得清楚。住在这里的人一般都在外兼多职,照面都少打。譬如对面那扇紧闭的铁门,阿云嘎搬来两年有余,从来没见过主人,更不提尊姓大名,倒是偶然听楼下的总管提起过,同样是个华人,其他——做什么,叫什么,一概不知。也许是忘了,也许说了,阿云嘎紧张起来英文就听得很差,便听漏了过去,也就作罢。

阿云嘎刚来纽约的时候四处辗转,一边找驻唱兼职一边面试音乐剧,机缘巧合认识了唱假声男高的周深。华人都不受重视,何况一个音色过于独特的假声男高?但周深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远,即使已经在向流行倾斜。关系近了一点,周深知道阿云嘎的难处,主动说:“我有个纽约广场的朋友,房子租得很好。”

那个朋友就是王晰。

于是1992年,阿云嘎搬到了四十二街,这个繁华中心的失落处,艺术家狂欢和群居的造梦坊。

后来又像所有人预料到的那样,改革的车轮开始碾压。随着新市长的上任,这块陷落地的拯救很快提上了日程。最早是在阿云嘎某天路过街口,看见一人多高的雕塑摆了一片,仰头看着过去了。搭乘电梯的时候,两个中年的似乎记得是画家的人谈论了一程那灰白的人体。阿云嘎没有很深的兴趣,听了一耳朵,回了租屋关上门就忘了干净——他到底是搞音乐的。广义的艺术及下涉繁杂门类,他所知了了,只是爱音乐。后来雕塑撤了,又是装置艺术,然后其他,走马灯地换了一轮,最后被换掉的——也许阿云嘎在那个时候就有预感——是这一条街的艺术家。他倒不自诩艺术家,但一样在劫难逃。

阿云嘎忙起来脚不沾地,甚至偶尔留宿在剧院里。那段时间恰好在排一场新戏,两三天没回公寓,回去的时候吊着对黑眼圈,下巴一片青茬,头发倒是刚洗过,接着乱擦一气,在回来的路上给纽约的风吹了个鸡窝的造型。他虚浮着脚步走出电梯门,就见到两个穿西装的美国男人站在门口,在敲对面的门。

阿云嘎刚要进自己的租屋,对面的门开了,出来一个中国男人。阿云嘎的动作随着男人的出现而停了下来。

那是一个很漂亮的中国男人,阿云嘎第一反应是这样。线条凌厉的五官,黑得发亮的瞳仁,略长的黑发半遮住眼尾,平白生出一点缱绻。两个人第一瞬间都看见了彼此,骤然愣了一下,阿云嘎想打招呼,在他的话从喉咙冒出来前两个西装抢先开了口:

“你好,郑先生。我们能进去谈吗?”

郑云龙犹豫了一瞬间,让开了一点。他关门前阿云嘎还站在他的对门口,又像是疑惑又像是思虑不定,郑云龙只好简单冲他点了下头,反身带上门。

阿云嘎如梦方醒,旋锁进门。

我刚刚在梦游吗?他想。

 

两个西装拜访的下一户就是阿云嘎,他终于迟钝地知道了迎面而来的事情——他被要求搬走。从某个时刻开始的预兆,总管与其他租户的闲聊,楼下焕然一新的街道和拆去放在地上的旧广告牌,某天凌晨他去剧院的路上看见巨幅的梦露被工人搁置在地上,边角已经褪色老化,变成一种类似时代的遗迹一样的东西,等他晚上回来,已经被清理一空。这一切他都预料到,又或者对乔迁并没有深刻的痛恨,于是平淡地抹去。毕竟从王晰带他走进四十二街233号楼开始、或者说是从周深向他介绍王晰时、又或是他飘洋过海来这个崭新大陆、甚至是埋在往事里的一切使然——他就没有对安定与长久抱有很高的期望。

当日晚些时候,王晰来了一趟。听他的意思,是大家都愤怒、要打官司。他比阿云嘎早来纽约几年,对权利与抗争更有美利坚式的敏感,说了很多,话题却聊着聊着,不可避免地向最近的几只新剧和某段曲子倾斜,阿云嘎心不在焉地斜靠在钢琴上,随手弹了几个音,哆哆咪发,忽然说:“晰哥,我对面住的中国人,你认识吗?”

 

郑云龙,那个中国人的名字。哪里人?不知道。做什么?不知道。晰哥用他沉得像大提琴一样的嗓音慢慢地说,总之,这件事,大家要一起解决。这一楼搞艺术的人,总有一点办法和一点影响的。阿云嘎笑了笑,他笑起来眼角有细微的皱纹,笑容却显得年轻而有朝气,说:“能什么样?大不了再搬一次家。大家一起想办法当然也很好。对了,——我对面的,郑云龙,也要一起么?已经问过了吗?”

王晰沉沉地抬眼看了看他,突然说:“嘎子,你该剃胡子了。”

 

 

阿云嘎却再没见过郑云龙。对面的大门又恢复了紧闭,里面的中国男人像爱丽丝漫游仙境里的那只猫,留下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渐渐消失,甚至有时候让阿云嘎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梦,直到初冬,王晰把他从床上叫起来,一起去开会。在临时会议室——某间画室,全楼的人第一次共同聚在一起,阿云嘎又见到了郑云龙。

他们请了一位律师,而领头组织的艺术家阿云嘎认识,一位音乐家,他记得他们曾简短地聊过:这栋楼糟糕的隔音效果,新近的流行曲目,百老汇虫蛀的幕布。

会议开始了。旁的人在说什么,律师又说了什么,阿云嘎听了一会,精神逐渐游离,最后变成盯着郑云龙走神。郑云龙穿了一件深灰色毛呢大衣,勾出肩和臂的轮廓,从后面看,利落得像炭笔起的形。阿云嘎想起郑云龙的五官,也是一样利落的线条,而且是一种中式的、Chinese的利落的线条……却又有一双那么亮而深的眼睛。

那双眼睛突然回过来,飞快又疑惑看了阿云嘎一眼。郑云龙满眼的困倦,两个走神到要睡着的人眼睛一碰,却双双清醒过来。阿云嘎赶紧收回注视的眼睛,一门心思地盯向滔滔不绝的律师。郑云龙却回头又看了他好几眼,才又回过身去,没有骨头一样松松靠在椅背上。

会到底讲到哪里散了,阿云嘎听了个大概,大意是至少有一笔赔偿,赢面也大,怎样怎样。之后大家挨个上去在公诉合约上签字,签完后阿云嘎抬头找王晰,周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,同王晰一起在和律师说话,一转脸却看见郑云龙。郑云龙对他点了下头,微小的动作让一缕头发滑到了他的眼角,又被他撩了上去。

阿云嘎走了过去。

“邻居好。”他伸出手。“阿云嘎,音乐剧演员。”

“我叫郑云龙。”漂亮的邻居看起来很惊讶,“音乐剧演员。同行。”

阿云嘎也惊讶了。怎么会这么巧,而他们从来没有碰见过!

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,阿云嘎和郑云龙两个人又讲了一会,就眼下的事情交换了看法。阿云嘎是半抱希望,而郑云龙倒无所谓。“不是久住的地方。”他说,“行业的环境会变得更好,与业者的生活也会。但低租金的生活要一去不复返了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”

阿云嘎笑了笑:“你很有信心啊。”

郑云龙认真地说:“与其说我在这里争取自己的公寓,不如说是我在这里争取自己的权利更准确。实际上也应该这样。”

王晰过来了。“嘎子,”他喊。阿云嘎和郑云龙一齐看向他,以为要说官司的事,都要听,王晰道:“他们讲到下星期要在百老汇演雨中曲……”

阿云嘎和郑云龙同时笑了。王晰莫名其妙。

阿云嘎叹气:“唉,艺术家。”

郑云龙笑着说:“艺术家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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